言之有物丨印尼归化大军，是志存高远还是急功近利？

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18强赛，中国男足0-7输日本，1-2输沙特，1-3输澳大利亚，三场皆负，以0个积分在C组中垫底。

     

这个结果让中国球迷很沮丧，但也不算出人意料，除了0-7输给日本，与沙特和澳大利亚的比赛，中国男足也算尽力了。

     

比赛还要继续踢，10月15日中国男足将在青岛迎来小组赛第四个对手印度尼西亚，国足急需拿分，但印尼却不是一个“软柿子”。

     

印尼男足目前世界排名第129名，低于中国男足的第91名，但现在的世界排名并不能说明印尼队的实力。

     

18强赛前三场小组赛，印尼队1-1平沙特、0-0平澳大利亚、2-2平巴林，展现出不俗的战斗力，在此前的世亚预40强赛和亚洲杯上，印尼也是“三杀”越南，虽说印尼距离亚洲一流还有差距，但在亚洲二流球队中已经算是强队了。

     

现在的印尼阵中足足有12名归化球员，包括刚刚完成入籍宣誓仪式的两名荷甲球员希尔格斯和赖因德斯，如果主教练申台龙愿意，他完全可以排出一个由归化球员组成的首发阵容。

     

现在印尼队的德转身价已经达到了2453万欧元，远超国足的903万欧元，国足想要从印尼身上拿分，难度不小。

                   

（一）

在我们的印象中，印尼足球没有太大影响力，实际上印度尼西亚是亚洲接触足球比较早的国家之一，也曾在东南亚和亚洲的足球比赛中取得过不错的成绩。

     

1924年5月24日，荷属东印度群足联(NIVU)成为国际足联正式成员。

     

1930年4月19日，随着印尼民族情绪高涨，另一个印尼足球协会成立，也就是现在印尼足协的前身全印尼体育足球协会（PSSI）。

     

1934 年，一支来自爪哇岛的球队代表荷属东印度参加了在菲律宾马尼拉举行的远东运动会，7-1 击败日本队，0-2 输给中国，2-3 输给菲律宾，最终获得亚军。

     

1938年第三届世界杯，因为日本和美国的相继退赛，荷属东印度直接晋级世界杯决赛圈，成为第一支参加世界杯的亚洲球队。

     

1958 年亚运会，印尼队在三四名决赛中 4-1击败印度队，夺得铜牌。

     

直到20世纪90年代初期，印尼在亚洲足坛都算是一支劲旅，他们在1987年和1991年的东南亚运动会上两次获得金牌。

             

随着亚洲各国足球职业化的开启，印尼国内足球发展却颇为混乱，印尼足球逐渐走向弱势。

     

2015年5月30日，国际足联以政府干预印尼国内足球联赛为由，对印尼处于全球禁赛，直接导致印尼无缘2018年世界杯和2019年亚洲杯。

     

2016年5月的第66届国际足联代表大会，国际足球取消了印尼的停赛，在国际足联7月更新排名后，印尼世界排名已经滑落至第191位。

             

印尼足球现在的飞速攀升，与印尼富商托希尔在2023年就任印尼足协主席有很大关系。

     

我们先简单了解一下托希尔的个人履历。

     

1970年5月30日出生的托希尔，是印尼传媒公司玛哈卡集团的创始人，掌握着印尼国内的大量媒体资源，2018 年托希尔被印尼现任总统佐科·维多多任命为2019年总统大选竞选团队负责人，在维多多胜选之后，托希尔被任命为国有企业部部长。

     

在印尼体育界，托希尔同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曾在2004年到2006年担任印尼篮协主席，2012 年担任伦敦奥运会印尼代表团团长，2015年到2019年担任印尼奥委会主席，2018年雅加达亚运会担任组委会主席，2019年成为国际奥委会委员，2023年被任命为印尼足协主席。

     

在体育产业投资方面，托希尔曾收购NBA费城76人、美国职业足球大联盟华盛顿联队和意甲国际米兰，目前拥有印尼职业篮球俱乐部印尼年轻骑士，与印尼总统三儿子卡桑-庞加列共同拥有印尼职业足球俱乐部伯希索罗，与印尼商人阿宁迪亚-诺维扬-巴克里共同拥有英冠球队牛津联。

     

从简历中我们可以看出托希尔在印尼国内拥有巨大影响力，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这是印尼足球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飞速进步的前提。

                   

（二）

上任印尼足协主席之后，托希尔在写给国际足联的报告中提出了“双百”目标，即闯入世界排名前100，以及拥有至少154名有能力为国家队效力的球员。

     

为了实现“双百”目标，印尼足协加入了国际足联的“前进计划”和“人才发展计划”，印尼足协计划在新首都努山塔拉建立一所最先进的训练中心，在未来一两年内，该训练中心将拥有总共八个球场，配备一流的设施，其中国际足联“前进计划”为该项目捐赠了 565 万美元，以补充政府资金。

     

与此同时，“国际足联人才发展计划”（TDS）在印尼启动，目前印尼足协已经在全国范围内确定了34名区域技术总监，并对他们进行了培训，使他们专注于基层足球、青年人才发展、人才选拔和青少年足球教练的培训发展。

     

2023年11月至12月，印尼主办了U-17 世界杯的比赛，推动了国内足球基础设施的建设，提升了印尼国内对足球的关注度。

     

一个国家的足球发展必然是要提升国内的青训水平，但是足球青训是一个要长期坚持的工程，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看到成效的，托希尔在国际足联代表大会上的发言也证明了这一点。

     

“短期内，我们的目标是跻身世界前 100 名，如果我们继续从青年队开始打造国家队，我们的长期目标是让印度尼西亚以参赛者的身份而非东道主身份获得世界杯参赛资格。”

             

那么，如何在短期内迅速提高印尼国家队的足球水平，让印尼队跻身世界前100名呢？

     

托希尔把视线投到了归化球员身上。

     

如果以现在的“归化球员”定义来看，印尼在参加1938年世界杯时就已经开始使用归化球员了，在那支荷属东印度队中有印尼人、华人和荷兰人。

     

到了现代，印尼足球最早的归化政策是在2010年出现的，在时任印尼足协主席努尔丁-哈利德的推动下，乌拉圭前锋克里斯蒂安-冈萨雷斯成功入籍印尼。

     

2014年东南亚足球锦标赛，印尼首次在正式比赛中派出四名归化球员参赛，分别是维克托-伊格诺内弗、拉斐尔-迈蒂莫、克里斯蒂安-冈萨雷斯和塞尔吉尼奥-范戴克，其中迈蒂莫和范戴克有着印尼血缘。

     

除了以上四人之外，印尼还曾归化喀麦隆后卫比奥-保林、荷兰中场托尼-库塞尔（印尼血缘）、荷兰前锋约翰-范-布克林（印尼血缘）、荷兰后卫迭戈·米歇尔斯（印尼血缘）、巴拉圭前锋西尔维奥-埃斯科巴、喀麦隆前锋盖伊-朱尼尔、荷兰边锋斯特凡诺-利利帕利（印尼血缘）、德国中场金-库尼亚万（印尼血缘）、尼日利亚前锋格雷格-恩沃科洛、尼日利亚后卫维克托-伊格博内福、黑山前锋伊利亚-斯帕索耶维奇。

     

但这些归化球员并没有帮助印尼国家队取得成功，其中不少球员为印尼国家队的出场次数甚至是个位数，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些球员的实力有限。

                   

（三）

当时，印尼足协想要归化球员，限制还是很多的，不但要受国际足联相关规定限制，还要遵守印尼国籍法。

     

国际足联规定，非血缘归化球员至少要在该国持续居住满五年。

     

印尼国籍法规定了两种入籍类型，一种是普通入籍，一种是杰出人才入籍。

     

普通入籍要求申请人必须有五年连续居住时间，或十年的间歇性累计居住时间，经济自给自足，一年内无犯罪记录，会说印尼语，具备公民基本常识，申请提交给司法和人权部，由印尼总统批准。

     

杰出人才入籍要求申请人在科学、技术、文化、环境和体育等领域取得的成就可以为印尼带来进步，提高印尼国家声誉，申请由众议院审议，由印尼总统批准。

     

不管是哪种入籍形式都是遵循一个原则，想要获得印尼国籍，必须先为印尼做出贡献。

     

所以，冈萨雷斯在2010年入籍时32岁，比奥-保林2015年入籍时31岁，斯帕索耶维奇2017年入籍时30岁。

     

这些非血缘球员的归化都是通过杰出人才的方式入籍，即便如此，印尼国内对这些球员的归化也是存在争议。

     

很多人认为这些球员并没有为印尼足球带来进步，他们的归化只是满足了印尼国内俱乐部的需要。

             

至于血缘归化，印尼足协也有很多困难，因为历史原因，东亚和东南亚很多国家都是“单一国籍”，印尼也不例外。

     

国际足联对血缘归化要求是三代以内血缘，而印尼国籍法对天然印尼国籍的要求是父母至少有一方是印尼国籍。

     

2006年，在女权组织的游说下，印尼国籍法进行了修订，允许儿童保留双重国籍至年满17岁；17岁以上尚未选择国籍的人必须获得《有限印尼双重国籍护照》的宣誓书，以保留双重国籍，年满 21 岁后他们必须选择单一国籍。

     

所以即便是有着三代或两代的血缘关系，范-布克林和范戴克也是通过特殊人才的方式完成入籍。

             

不过，2006年新修订的国籍法也给了印尼足协一些空间，让他们可以接触更多在欧洲联赛踢球的印尼血缘球员，2010年入籍的德国中场金-库尼亚万和2011年入籍的荷兰后卫迭戈-米歇尔斯、荷兰边锋斯特凡诺-利利帕利都是在21岁前选择的印尼国籍。

             

这就是先介绍托希尔在印尼影响力的原因，在托希尔上任足协主席后，血缘归化球员的入籍程序大幅简化，托希尔一直在积极推动印尼血缘球员获得印尼护照。

     

刚刚完成入籍的希尔格斯和赖因德斯甚至没有回到印尼国内进行宣誓仪式，在印尼外交部的协调下，印尼法律和人权部派专人前往印尼驻比利时大使馆为二人主持入籍宣誓仪式。

     

2024年4月，印尼统筹部长卢胡特-班查伊丹公开表示，印尼可能向印尼裔人士提供双重国籍，以鼓励高技能人才回国，促进经济发展，这其中很难说没有托希尔的建议。

     

对于托希尔的一系列操作，印尼议会中的很多议员都曾提出质疑和批评，对此托希尔表示：“在民主国家，意见分歧很正常，但从PSSI的角度来看，我相信政府也持这种观点，我们必须致力于提高国家队的成绩。”

                   

（四）

相信大家也注意到了，在前面提到的早期印尼归化球员中，来自荷兰的球员都有着印尼血缘。

     

目前在印尼国家队阵中的12名归化球员更是有10人出生在荷兰，他们都有着二代或者三代的印尼血缘。

     

这与印尼的国家历史有关。

     

1595年，为了直接从亚洲获得香料，一支荷兰探险队前往了东印度群岛，虽然这支船队最后只有1/3的船员活着回到了荷兰，但荷兰政府已经意识到了东印度贸易的潜力并组建了荷兰东印度公司。

     

1602年3月，荷兰东印度公司获得特许，可以在亚洲发动战争、建造城镇和签订条约，最终建立了殖民地荷属东印度，首都就是今天的雅加达。

     

从那时算起，印尼与荷兰之间渊源已经有400年之久，在这400年的时间里无数印尼人因为各种原因移居到荷兰生活，目前定居在荷兰的印尼侨民超过170万人，占到了荷兰总人口数的10%，如果算上有着印尼血缘的荷兰人，那么这个数字将会更多。

     

印尼人现在已经融入到了荷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自然包括足球领域。

     

罗宾-范佩西、范布隆克霍斯特、罗伊-马凯、奈杰尔-德容这些荷兰球星多少都有着印尼血缘，如果把范围扩大到荷兰低级别联赛，那么有印尼血缘的球员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印尼以荷兰籍的血缘球员作为主要归化目标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除了印尼足协官方的运作，印尼的球员归化工作也离不开印尼民间力量的帮助。

     

根据长期研究华裔球员的博主Jallo_Tang的介绍，印尼民间有着一批长期搜索本国海外血缘球员的球迷和自媒体博主。

     

其中运营最成功的自媒体是由三位印尼大学生运营的Footballtalentnesia账号，目前拥有15万左右的粉丝，还孵化出了Indonesia Blood Talent等多个独立账号。

     

现在，Footballtalentnesia已经收集了超过500名海外印尼血缘球员的资料，其中有50-60名球员具备代表印尼国家队出战的实力，这些珍贵的球员资料也为印尼足协的归化工作提供了数据基础。

                   

（五）

那么，印尼现在大量使用归化球员的建队方式有什么负面影响吗？

     

前印尼国家队主教练西蒙-麦克梅纳米表示他非常理解现任主教练申台龙为什么喜欢使用归化球员。

     

“归化球员可以帮助球队提高水平，印尼国内联赛现在还不足以与亚洲最好的球队抗衡，如果能使用来自更大、更好联赛的球员，印尼还是有机会的。”

     

“作为国家队教练，如果只依赖当地联赛，那么很难做出改变，归化球员可以帮助教练带来改变，印尼国内球员也可以从他们身上学到东西，这对每个人都有好处。”

     

不过，麦克梅纳米也提到了大量使用归化球员可能产生的问题。

     

“从国外引进归化球员时，你必须提前一两年做好计划，我知道申教练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他有一个周密的计划，你必须抓住一切机会让他们参加友谊赛和训练营，如果你带一个刚拿到护照的人过来，他谁也不认识，又是在国外踢球，那么情况就会变得非常艰难。”

             

印尼国内持反对意见的人同样很多，他们认为印尼队大量使用归化球员是一种短视行为，是一次为了快速成功而进行的豪赌，这会打击到印尼国内足球的发展。

     

“通过优厚待遇吸收归化球员的政策可以持续多久？”这是印尼众议院议员和印尼奥委会成员最常提出的质疑。

     

前印尼足协官员阿迪卡-维卡萨纳说：“从纯粹的足球角度来看，我认为这是PSSI需要关注的问题，尤其是在基层计划和青年发展方面。过度关注外籍球员可能会让人们忽视基础设施的改善和培养本地足球人才的紧迫性，而这些都是长期投资。”

     

印尼足协目前正面临合格教练的短缺问题，印尼现在的人口数为2.78亿，但教练数量只有1.2万名，平均每2.3万人可以配备一名教练，而日本现在是每1350人可以配备一名教练。

     

同时，大量归化球员的使用也让印尼国内有很多关于足球之外的讨论，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对“印尼人”定义的质疑。

     

归化球员可以算是印尼人吗？

             

对于种种质疑，印尼足协官员阿里亚·西努林加表示，归化只是推动印尼足球发展的更广泛战略的一个方面，现在提高国家队表现是首要任务，因为这会立即激发公众对这项运动的兴趣。

     

“托希尔主席的主要目标是重新点燃印尼人对足球的热情，第一步是提高国家队的表现，从而在不采取过度干预措施的情况下重新点燃全国人民对足球的兴趣。”

     

托希尔说：“我们的目标是吸引海外印尼人才，同时确保通过强大的青年培训计划培养本土人才，为我们国家队的未来奠定基础。”

     

印尼足协副主席扎伊努丁-阿马利表示，归化的目的不是为了排除本土球员，而是为了提高国家队的素质，激励这些球员提高自己在国家队中竞争的能力。

     

“优秀球员的储备越多对国家队越有利，虽然归化球员的数量正在增加，但仍未达到托希尔为国家队设定的154名合格球员的目标。”

     

“我们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在没有归化球员的情况下取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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